半夏小說

第273章 第兩百七十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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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3章 第兩百七十三章

酒店門被救援隊轟開, 天空碧藍如洗,流雲溢滿紅霞,直升飛機在天上盤桓, 地面數以百計的游客往外沖,無數家屬早在場外翹首以盼。兩方彙合後,媒體攝像頭拍到一幕幕, 劫後餘生的人們激動擁抱, 滾燙的淚水從眼眶滾落,難言的喜悅在他們臉上交織。

直升飛機上的大喇叭循環播放:“華國公民請來這裏, 無論你們在哪,無論你們身處什麽樣的險境,國家都會救你們出來——”

一批批特種兵和大使館人員在那個地方等着了。

華籍旅客爆哭,二話不說就撲了過去。

美國籍旅客也爆哭,撲了過去。

姍姍來遲的美國大使館成員:“?”

美國大兵也來接納稅大戶了, 他們搞不明白,幾個有錢人為什麽一臉激動地跑向了華國的直升飛機。

江雪律和他的朋友們慢了一拍, 走出酒店的那一刻他就低調地摘掉了口罩, 脫掉了顯眼的衛衣,無視場外一群媒體大喊“誰是treasure?他在哪裏!?”的聲音,慢慢地彙入人群。

溫柔缱绻的霞光披在他身上,讓人幾乎分不清楚是血色還是晚霞。

也許不是他, 而是整座城市都沐浴在鮮血中。

不幸遇難但又驚險還生,他的朋友毫無例外, 都有家人來接。周眠洋與江雪律激動擁抱後, 拉着他的手說, “阿律走。”

江雪律搖頭,他确實沒有家人了, 但他知道,一定有人來接他,一定。

這些天有困難,有波折,但因為也有勇氣和牽挂,沒有想象中難熬。

果不其然,他走出門口,秦居烈早站在門口,人高馬大,黑靴整齊利落,拿着一部沒結束通話的手機,站在直升飛機前。世界瞬間明媚起來,江雪律腳步加快,幾乎是剛奔過去,他就被人用力拉進懷裏,是兩人同居這麽長時間都未曾有過的親密接觸,少年聽到長長一聲嘆。

江雪律很自然地抱住對方的腰,在電話裏他早就想這樣做了。

這一抱,那種無限的安全感随着體溫傳遞而來。寬闊的胸膛裏,男人的心跳沉穩又有力,一下又一下敲在他心上。

對方說:“沒事了,你活下來了。”

嗯!他确實活下來了。

江雪律想。

秦居烈低下頭,手拂開他的劉海,碰了碰他的額頭,只碰了一下就離開,低聲說道:“你不僅活下來了,你還救了那麽多人,你很了不起。”

江雪律把頭靠過去。他們的背景是緊緊擁抱的幸存者,大家又哭又笑又叫,少年小小的舉動,一切都在千言萬語中。一生真的太過短暫,經歷過黑暗,才會更加珍惜黎明。

江雪律的肩骨很瘦,秦居烈抱着他,隔着衣衫,手掌心能感受到那衣衫下清瘦的脊背線條,從一開始的緊繃到逐漸松弛。江雪律被人狠狠抱着,幾乎揉入骨髓。這種力氣應該很疼,但在險象環生的背景下,用力的擁抱才有活下來的真實感,所以江雪律毫無感覺,甚至尤嫌不足,一雙眸子黑亮,眼神在霞光下透着光。秦居烈看了他一眼,他伸出手,把少年的手一寸寸攏入掌心和外套裏緊緊扣着,他想起機場送別時閃過的那句話——

在這物欲橫流的世界,你有想守護的人嗎?

當然有。

正是眼前人。

江雪律也想起了送別時的場景,他道:“我說過……如果我活下來,我有話要對你說。”

“我也有話。”秦居烈道,他想打斷。

“讓我先說。”少年有勝負欲,他将頭埋在男人掌心和脖頸處,像是鳥兒找到了栖息停留的地方,“秦警官,我喜歡你,我們以後能在一起嗎?”

“……”

三十歲的男人,薄薄的眼皮動了兩下,被這句話狠狠擊中。

他下意識放緩力道,掌心下的觸感不再是少年人的肩膀,而是一團汗水淋漓,從心口湧上的刻骨銘心的熱意。

其實兩人之間的流動早就有跡可循,不過是年長者和少年的身份與年齡擺在那裏,天生橫了一條禁忌的鴻溝。

三十歲和十七歲,如果傳出去,輿論容易有不和諧的聲音。

也許有人要說,未成年人的話不能當真。

他們的喜歡與愛,常常沒有成年人凝厚慎重,幾年就變了。但江雪律例外,他早熟又缺愛,不擅長表達,一旦表達就是希望眼下的一切能長長久久,更希望對方能回饋給他同樣的感情。最好能一輩子對他好。

秦居烈沒有說話,他迎着少年的眼睛默然笑了笑,江雪律想留在當下,而他想的是以後。

他攥住了孩子的手,一字一頓,說出未來的場景:“小江,等你成年後,我想成為你的愛人,你的家人,以後你上學我上班,我們一起養貓養狗,你願意嗎?”在這個家庭裏,他會做對方一輩子的傘。

江雪律擡起頭,眼神微微驚訝,下意識幻想那個具體的場景,身體一動不動。

他想,他會喜歡這種平淡的生活。Treasure這個身份足夠驚險,雲波詭谲,注定要屬于華國,屬于全世界,那就讓小江這個身份有一個巢穴。

于是重重點頭,秦居烈将他抱得更緊。

小江既然點頭了,從此這世界的腥風血雨、橫刀偏箭,他們都會一起相伴。

少年的臉頰貼在對方胸膛上,耳廓聽到對方的心跳聲,像是一曲安心的催眠曲。

這些天一直為了規避各種死局而高速運轉的頭腦,聽着這樣的心跳,他突然升起一種“我可以休息”的感覺。

這兩天他實在太累了,身體和精神的雙重疲勞,讓他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後,精神一松懈,失去意識的困倦就鋪天蓋地将他淹沒,還好一具寬厚的胸膛将他撐起。華國部隊們也紛紛趕來。

螺旋槳沒有停下,逐層掀起風浪和草屑,少年靠在年長者的胸前睡着了,他四肢放松面容酣然,這一刻幾乎凝為永恒。

這一睡,他睡了兩天。

從恐怖分子踏入西部火車站開始,到泰姬陵酒店內讧結束,整起發生在M國的槍擊事件持續了太久。

對躲藏在房間裏和酒窖裏的民衆來說,除了餓肚子、擔驚受怕和精神崩潰之外,其餘沒有生命危險,因為恐怖分子顧不上他們,倒也能堅持住。但對大堂和貴賓休息室的幸存者來說,簡直是一場東躲西藏的噩夢。

萬幸的是,救援來得及時,又有人一直在帶領他們躲藏。這持續兩天一夜的噩夢啊,終于結束了!

槍聲停歇後,各方都在開展善後處置。

警車護送着救護車呼嘯而來,将傷員扶上擔架。

這起殘暴、瘋狂的恐怖襲擊案終于塵埃落定,這背後涉及的陰謀還沒結束,心有餘悸的混亂還在持續。有不知內情的游客發現,他就在某旅館狂睡了兩天,一覺醒來世界就變了,旅游過程中,時常能在街上看到不少警察在宗教聖地、人流多等地方駐守巡邏,幾乎五步一崗,十步一哨,仿佛這座城市全面戒嚴,連進地鐵他也被要求,脫下口罩帽子和脫掉墨鏡等。

他本來還想抗議,結果看了新聞後,大感震驚。

後續幾日,互聯網、社交媒體、電視臺上,各種采訪、內幕和案情進展流出,什麽“恐襲事件參與者已被押送,暫無漏網之魚”、“酒店爆炸隐患已全部清除”、“為了紀念遇難者,酒店要銘刻石碑”、“幸存者講述兩天一夜驚魂時刻”、“總理發布電視講話,聲稱真相會水落石出,幕後黑手一定會落網”等新聞鋪天蓋地。

十日後,M國召開案情發布會,發言人對所有遇難者表示深切同情。

“8月12日,德幹聖戰者在蒙德城制造了一起槍-支炸彈恐襲事件,意圖引發社會恐慌動蕩,萬幸的是,在各方努力和援助之下,極大保護了幸存者的人身安全……”

“這次之所以能消滅恐怖分子,救出無辜的人質,全因兩國警察的不畏犧牲以及一位年輕有為的旅客力挽狂瀾,他的機警勇敢與敏銳的洞察力,在內外交困中,協助我們将這場恐襲犧牲人數控制到了最少……”

現場到訪的媒體記者非常多。

說起這個,記者都興奮起來,持起閃光燈不斷拍照,大聲問:“treasure出席這場發布會了嗎?他為什麽不出場?”

照常有人打探treasure的真實身份。酒店內部不乏有人猜到了,當江雪律順着人潮湧出酒店時,他聽到了無數感謝聲。

幸存者內部感懷treasure救命之恩,相約守口如瓶,不會向媒體洩露半個字。

M國本地警察當然也是如此,他們高調地表達了感謝後,便轉移了話題。出席的中方代表更是避而不談。

那幾天的乘客名單成為兩國的絕對機密。

接下來,M國政府承諾表示會努力鎮壓境外恐怖分子,徹查武器來源,恢複學校停課、癱瘓的交通等秩序,努力維護社會和諧穩定,将一切回歸到正常。

當然了,大家都知道,風波掃除之後,一切還沒結束。

比如酒店裏,通過衛星電話下達指令的幕後黑手。

他落網了嗎?

危機解除的方式非常驚險,媒體自然有憂慮。

四人內讧自相殘殺,這死無對證的味道,幕後黑手應該早就逃了吧。逃亡之前也銷毀了一切證據。即使他落網了,等他被送上軍事法庭,有人能指證他?

事實上确實差點如此。

在原來的世界線,幕後指使者一直都靠衛星電話遙控着,只露出聲音,從沒出現過,他丢出一個聖戰組織的名頭幌子,大肆屠殺酒店,将整座城市化為煉獄後,他就失蹤了。

警察通過一些手段查到了蛛絲馬跡,并将他的姓名流出後,引起舉國震怒,穆紮米爾才走向了大衆視野,成為了官方蓋章的恐怖頭目,一連登上聯合國安理會、國際刑警組織、美國聯邦調查局的最高通緝名單,并在“全球十大通緝犯”中順位上升至第三。

M國國內,大家都相信“大魔頭一定會被正法”,事實卻令人大開眼界。

後續M國警方在國外确實成功将其抓獲,并軟禁了數月,後續進展并不理想,因為最高法院以證據不足為由,穆紮米爾當庭釋放。

在無數媒體的聚光燈前,他笑着揮了揮手,成功逍遙法外。

導致幕後真兇的說法衆說紛纭。

這個時空不一樣了。

還記得酒店裏那個俘虜嗎?

他還活着。

被江雪律敲了一棍,意識陷入昏迷後,他被五花大綁。在江雪律的要求下,在酒店裏每一次行動,他都跟着幸存者一起轉移。

走為一名雇傭兵,清醒後的他早就被警方控制活捉。

他承認,自己是雇傭兵,曾在“虔誠軍”訓練營接受過嚴格訓練,是乘坐皮劃艇登陸西海岸……

警方收獲了大量的證據和口供。

一切的一切,從餐廳裏那燭臺一悶敲,變數就已經出現了。

一只充滿變數的蝴蝶就徹底幹擾了走向,世界線也産生了變動。

許多人不禁唏噓,想到了一個可能性:如果沒有treasure,這個故事會不會換一個黯然血色的結局。

答案是恐怕會的。

剩下的還有一個疑問,槍從何處來?

簡單來說,就是那些實施行動的恐怖分子,他們所使用的沖-鋒-槍、手-榴-彈等武器,一看就是秘密走私進城市的,來源為何?

說起這個話題,各國警方态度變得嚴肅,“這裏不得不提到一個地方。”

——暗網黑市。

沒錯,警方已經調查到了這一次恐怖組織招募成員、策劃行動的地方就在黑市交易網站“阿爾法灣(Alphabay)”。

阿爾法灣不僅售賣毒品、武器和其他非法物品,更令人震驚的是,他們內部論壇還成了恐怖組織招兵買馬的大舞臺,瘋子們的溫床,一個極為隐蔽的秘密渠道。

比如說這一次調查槍械來源,北美政府就檢測到了。

全球聞名的恐怖組織IS是阿爾法灣的活躍用戶,阿爾法灣給他們提供武器裝備,并幫他們招攬雇傭兵。其中另一個暗網勢力九條蛇也有參與。

在其中,暗網作為一個媒介,隐藏在不為人知的角落,起到了推波助瀾、唯恐天下不亂的作用。

此話一出,發布會現場集體嘩然。

怎麽又是你們這個攪屎棍!

在這個犯罪頻發的世界,未來會發生什麽,沒有人知道。

唯一可以預見未來十年,打擊暗網為首的各種互聯網犯罪勢在必行。

發布會散場後,M國發言人突然一臉希冀地詢問華國代表:“未來十年,treasure會幫助我們嗎?”

華國代表想了想道:“我想,他會的。”

他愛好和平,屬于正義,更屬于光明。

後記

又是一年炎炎烈日,城市的蟬鳴發狂一般喧嚣,惹得人心煩意亂。

受去年的槍擊影響,蒙德城今年旅游大受打擊,航空業、餐飲業也被波及,也許傷痛和鮮血需要時間去淡忘,但一個地方發展卻如火如荼,令人驚訝。

“嘿,導游,你帶我們參觀的是達哈維貧民窟嗎?怎麽跟我去年來的時候不一樣。”

揮舞小旗的導游回頭,“去年是去年,今年是今年,貧民窟早就大變樣了。”

“這變化也太多了吧!”外地游客一臉不敢置信。

導游唏噓地笑了笑,“還不是去年的事情呢!”

“那個叫泰·桑迪普·穆爾的恐怖分子,有人罵他是城市的罪人,說他是極端宗教徒,有人說他是被騙的糊塗蟲,也有人說他在臨死前将同夥帶進地獄,是良知覺醒……”

游客聽入迷了,連天氣熱也不抱怨了,“然後呢?”

導演看向天邊:“大家對他的感官挺複雜的,但不否認,他成功了。”

他用一場轟轟烈烈的死亡,将全世界的目光都聚集在整座城市,聚集到這貧民窟。襲擊平息後,內政部長和蒙德城市長在謾罵聲中遞交了辭呈,新的部長連夜上臺後,發布演講表示,一定會改善貧民窟現狀,将所有容易被煽動的危機,扼殺在搖籃裏。

實在是,一腔熱血的貧民窟小夥,被煽動加入了虔誠軍,給這座城市敲響了警鐘。

——你們視而不見的蝼蟻,也會掀起巨大的火焰。

所以,一切都改變了。

曾經貧民窟到處都是漁船破棚屋,無立錐之地,人像貨物一般密密麻麻生存着,可如今……

這落在地圖上巴掌大的地方,有了1萬家小型企業,包括陶器廠、制衣廠、制革廠、廢物回收公司等,不僅通水通電,有的人家裏有了手機或者電視機,走在羊腸小巷裏,你總能在幽暗的陋室中,看見燒焊的火花,聞到糕點出爐的味道。①

這裏的居民有了工作。

有人生産首飾,有人制陶,一切都向好的地方發展。

“真好啊……”一名游客突然道,嘴裏發出一種經歷萬千後感慨的笑嘆。

“是啊。”這個旅游團裏,其他人都點頭附和,擡頭望蔚藍的晴天,風吹過江河,宛若一曲恍若隔世的挽歌。

不過大家都知道。

一切還沒結束。

一些勢力永遠是野火燒不盡,春風吹又生。

世界範圍內,光與暗的戰争還在繼續……

後記

江雪律走入首都那熟悉的建築,溫先生笑着問他:“小江同學,你願意在畢業後成為警方顧問嗎?為社會治安、世界和平提供幫助嗎?”

江雪律愣了一下,他輕聲道:“我當然願意!”

早從他上交國家之後,他的智慧就屬于國家。

一年後,國外邊陲小鎮突然駛入一輛防彈吉普,來人微笑道:“毒品U-47,勁很大,能致幻,在幾個主城地下銷路不錯,你想辦法幫我銷售出去……”

國內連州市又爆發了一起連環兇殺案,正當市警局束手無策之際,省裏派下了一名姓江的專家。

那名專家實在年輕,他站在人潮湧動的街頭,身後警車長鳴,他彎腰進入後車座,正準備奔赴新的案情。

屬于他的故事還沒結束。

全文完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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